1979年4月我决定参加当年的高考,于是参加了广宁中学一位叫安鸿均的老师无偿给一些已走上工作岗位的大龄青年办的高考补习班,每天我们下班后,晚上六点半到十点半他给我们补习功课。我们一起参加复习的学友有十五六个,大部分都是走上工作岗位的工作人士。其中就有来自高井电厂检修车间的她。我和她都是电厂子弟,读的是同一所小学和中学,她美丽温柔,彬彬有礼,从小就喜欢文艺,能歌善舞,经常登台演出,很有名气,给我留下很深印象。但由于她高我两个年级,我们虽然彼此知道对方,但从未讲过话。我们都住在电厂的家属宿舍,她家住的楼紧挨我家住的楼。每天下班后我们都要从工作单位骑车20分钟到学校补习,晚上十点半再骑车回家,由于回家时天色已晚,出于安全考虑,她妈妈托人带话,希望我能与她夜晚结伴一起骑车回家。
每晚复习结束后,我俩便在夜色下一起骑车回家。开始时我俩骑车时谁也不说话,把她送到楼门口,我即道别回家。可十几天后,20多分钟的骑车路程总是觉得太短,分手时彼此竟产生了难舍难分之感,于是开始拐弯骑车到电厂旁的运河畔的柳树下漫步一番,才肯各自回家。那时的我刚刚23岁,虽已有当兵和做工的经历,但从未接触过女孩子,爱情对我来说异常的圣洁和神秘。我是从体校去的部队,三年的当兵经历却有两年都是打篮球和手球,回到地方仍然是发电厂篮球队的主力队员。我的单手抢篮板是一绝,她很欣赏我的这个动作,加上我四肢汗毛很重,于是她将其命名为“猴摘桃”。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动作,她对我产生了爱慕之情。尤其在她看了一场我打主力的篮球赛后,“爱”这个字眼终于在我们的口里吐露了出来,她把她爸爸为她参加工作而抄送给她的一首宋代周敦颐的《爱莲说》手书送给了我,
她爸爸的毛笔小楷非常好,是当时水电部的“部长书法家”,以后又调到北京市和全国人大的领导人岗位上,是一位能出书法诗集的
“电力名家”,加上《爱莲说》中“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佳句是她的最爱。这幅手书我一直保存至今。我则把我参加北京军区手球赛获奖的一枚军功奖章送给了她,互为定情之物。那时的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几乎到了不想考大学的程度。
1979年7月高考前夕,发生了一件不幸的事,她在骑车去学校的路上被路过的一辆卡车上几个搞恶作剧的人抛掷的一个小石子打中头部,鲜血直流,到医院缝了针,这直接影响了第二天她的高考发挥。最终高考的结果是十几个考生只有我考中了,她也落榜了,这对她打击很大。
1979年8月,我正式办理了离厂入学的调动手续,离开了我工作刚满一年的高井发电厂。临别时,我和她又来到了电厂运河畔的柳树下依依惜别。尽管我对她海誓山盟,她却潸然泪下,粗心的我并未意识到她的泪水预示着我们的爱情将走近尾声。
在我上大学半年后,她就向我提出了分手,理由是她妈妈不同意,尽管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理由,但她并不向我做过多解释。我非常痛苦,与她交往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除了母爱之外的异性关怀。我第一次品尝到了失眠的滋味。然而她是那样的毅然决然,从此不再见我。后来我得知了她将要结婚的消息,虽与一起高考复习的学友们送了她礼物,但拒绝参加她的婚礼。再往后听说她与家人一起去了夏威夷……光阴荏苒,白驹过隙,20年已然逝去……
我和那位北京老乡在神侃了三个小时后,“飞虎团”的团员们终于通过了美国海关的严格盘查走了出来。这位接待人员把我们送到宾馆,一切安排妥当分手时,我经过再三犹豫,终于下定决心对他说:“你若能见到她,请向她转告,北京有个叫刘纪鹏的人来到了夏威夷。”
两个小时后,我便接到了她的电话,相约在夏威夷海滩土著人高擎火把“Alha”的雕像前见面。漫步在棕榈椰子树下,我俩都对这一分手20年却在美丽的异国他乡夏威夷不期而遇感慨万分,难以相信这一简直是电影里“无巧不成书”的情节竟然发生在我们之间。当年电厂运河畔的情景转换到了美丽的夏威夷海滩,月光依然那样妩媚皎洁,但这时的我和她早已不是当年激情满怀的热恋中的小青年,而是两个年近半百的“老人”,彼此少了激情,却添了理性。因为我们彼此都有了家庭,在电话相约时就已隐约表达了彼此互相尊重与尊重他人之情。我们聊了很多很多,除了慨叹人生悲欢离合皆为缘分,要顺其自然之外,也聊到了很多电力方面的往事和新事,因为我们毕竟都出身于电力世家。她说每当看到我参与电力改革的一些报道和身边熟人对我的评论,她都为我高兴,无论是当年我们的开始还是结束,那时的她都对我会有出息深信不疑,而她当年是为了我才和我分手的。我依然像当年那样深情而又专注地望着她,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时间过得飞快,又到了分手告别之时,我们相约下一次回国再见,我还说到时我将带我的一家老小去看她妈妈。然而,自那一别至今,又已十二年过去了,偶尔会听到她的消息,却一直再未相见。
从海滩漫步回到酒店,“飞虎团”的成员尤其解松凌和郭国川拿我开心,他们说一个人跟自己的初恋情人在北京分手20年之后,居然能在夏威夷不期而遇,不是电影也是奇迹,应该珍惜。而我则把这一巧遇归结为我与电力的不解情缘,如果过去我没有石景山发电厂的那段工作经历,如果没有后来这场起伏跌宕的电力改革,我就不会作为国电公司考察团的成员访美,而这一巧遇也就不可能发生。用范伟小品的话说,这一切都是缘分啊!正因如此,我想表达:如果在我的这本书中有对电力人“过度赞美”和对电力改革过分倾向性情结的展现,希望无论是读者还是我在书中善意批评的人都能够理解。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个与电力有着不解情缘的“电力人”。